如果離得夠遠,溫柔便不再有刺。
反過來說或也成立。

七月十四

欲生烟:

慕容胜雪x俏如来

名字和文章没关系,就是我喜欢的一首歌

酒后即兴创作,ooc



第一天晚上,任谁都睡不安生。

俏如来翻个身,正对着慕容胜雪静谧的脸,江南水乡的水润将他温柔成一条河,月光淌过去,照波光粼粼,教俏如来可以看清他半张脸。

屋子里挤着一堆人,而他们挤在一起,第一天没干什么活,无非是听领导穿靴戴帽的讲话,由村民领着逛一圈,脑子里画地图,给公社食堂、小广场等一系列重要地点标红星。如此这般,折腾一天也得出一身汗,西北干旱水源短缺,炎炎夏日连一条供人清洗的小河也难寻,众人携着一身汗臭入梦乡。可俏如来觉得慕容胜雪身上有淡淡的香味,空谷幽兰,这个词汇凭空冒出来,似乎在提醒自己未竟的学业。

他没生在好年头,或者说所有人都生不逢时,俏如来在文学院待了不到两年,就被迫响应上山下乡去了。单薄行囊里藏一本阿多尼斯诗集,他没有同行者高涨的热情,俏如来看他们像看一出折子戏,自己坐在戏台下,嗑瓜子喝花茶,偶尔念一句唱词,却入不了戏。台下不止他一人,还有众多书本中的灵魂,萧沆就坐在他身边,低语道:人一旦失去保持冷漠的能力,便成了潜在的凶手,一旦他的想法变成了身,那后果也不可估量,人只会以神的名义,或是为了神的赝品而杀人。

慕容胜雪也坐在观众里,俏如来回头望去,而他也在看自己。

当下,他的确在看自己了。慕容胜雪并未入睡,他有点认床,再睁眼就看见身边人正盯着自己看,吓得他抖了抖身子,俏如来低声说抱歉,他摇摇头,接着继续睡。

第一印象实在是失败。

后来他才知道,慕容胜雪是个哑巴,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,实则出身武术世家,运气行剑。俏如来一想,牛鬼蛇神,便不再多问,但偶尔还会看到他折一截小树枝,半夜溜到田里,清风明月,舞剑之姿,飘逸绝尘。以前他都是躲在草垛后面偷看,这次大着胆子向他走去,近了,风似是被剑劈开一道缝隙,俏如来听到了风的呜咽,而那根纤细的树枝就横在自己脖子上,白发被削去一缕,落在慕容胜雪掌心,像只惊艳须臾的昙花。

削了也好,三千白发三千恼。

慕容胜雪撇下树枝,走到草垛前,他很喜欢躺在这里,巨大的草垛像软绵,教他想起一个干叔叔,叔叔像一颗白棉花,待他也很好,给他买米糕和糖果。躺下后他又拍了拍身旁,示意俏如来也过来,青年应邀躺下,的确舒服些。

夜里黑,手语是白瞎,慕容胜雪牵过俏如来的左手,摊开这双本是用来写字翻书的手掌,如今它也挂了劳动的茧,但掌心依旧柔软温暖,他在这里一字一字地写,俏如来一点一点地认。他体质偏寒,即便是夏日手脚也冰凉,像他剑的名字,慕容胜雪提过,是叫劫寒剑,俏如来捞起回忆中一切可以串联起来的要素,也没有找到劫寒的归宿,是因为他未讲。那是一场噩梦,剑被抄家的人丢去炼钢了,狂热的人也不管剑里有多少铁,通通丢进火炉中,慕容胜雪想反抗,十三叔教他安分,一如既往地教他安分,可从前那些他都认了,这次他忍不了,他扑到火炉前,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劫寒,身后枪响如丧钟敲响。

他想转身,又仿佛被时间冰冻成石雕,待缓过神来,已经跪在慕容宁身边了。眼泪不讲道理地往下掉,滴在额头处,那里是与子弹交融的地方,断片似的画面闪过,那个惊才艳艳的绝世剑豪,就这样被冰冷枪铳与无知浪潮碾过,死不瞑目。慕容胜雪想替他合上眼,一计鞭子落在背上,如灼如烧,补一记闷棍,再醒来已在押送车上,被丢去改造。

他将往事收藏,沉入湖底,在俏如来掌心写下:你带了一本书。

对,是本诗集。

念几句吧。

俏如来迟疑了片刻,并没有抽回左手,而是任慕容胜雪握着,二人之间仿佛搭起一座桥梁,他将诗篇娓娓道来。

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,我瞥见幽深的黎明,我看到古老的昨天,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,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,在你的眼睛和我的之间。

慕容胜雪深深凝视漆黑夜晚,今夜乌云蔽空,无有星子,无尽的黑色深处,他窥见流动的本质。俏如来见他不应声,又念了另一首:世界让我遍体鳞伤,但伤口却长出翅膀;孤独,也是我攀向光明的阶梯;诗歌,这座浮桥架设于你不解的自我和你不懂的世界之间。

他认出掌心又多了两个字:谢谢。

白天农活并不清闲,俏如来被分配去和猪食,杂乱饲料混在缸里搅和,拌一小时手臂便酸困得发疼。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根棒子,天旋地转,往后一跌,落进瘦弱怀抱,像坠进冰山,那人嶙峋瘦骨膈得自己生疼,但热劲儿又一股脑地往外冒,昏昏沉沉时他听见嘶哑的声音,是那样歇斯底里。

慕容胜雪带他去找村里唯一的医生,村民几乎没有人懂手语,又不识字,他只得一路比划一路找,直到碰上翻土回来的其他知青,这才找到医生的住所。说是医生也不过是个土郎中,诊断俏如来是体质虚弱,受热中暑,慕容胜雪就这样守着他,期间还从种植园里偷了个苹果,青年之前被派去通水渠,通一手淤泥,现在手上泥都结块儿了,只得凑合洗洗。俏如来一睁眼就看到他正用一块小帕子擦苹果,像是擦拭一件艺术品,他动作极慢,周围的时间仿佛被刻意稀释。窗外有人背诵语录、朗读宣言,俏如来觉得那些声音都很远,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幻梦境,而慕容胜雪是创世的神,抚摸苹果赐予它堪破真相的能力,再渡与世人明辨是非。

慕容胜雪看他醒了,把苹果塞过去,俏如来承其美意,想分享这份喜悦,但手上没力气掰不开,慕容胜雪白他一眼,竖起小拇指示意他是弱鸡,俏如来笑笑,乖顺将果子递回,对方不费吹灰之力。他边啃边想,以这人身手,上树偷果不在话下,在这个时代,何处不是卧虎藏龙?可并非大能自愿敛锋,是被命运压迫,不得已收起爪牙盘踞乡野。

日头悬于头顶,再不去食堂就连菜汤都没得吃了。慕容胜雪拉起他就跑,走之前还让他把果核也吃了,免得落罪证,俏如来含着果核跟在后面跑,想着种子掉进胃里,会开出怎样的花。好巧不巧,就剩最后一点残羹,姑且是独份,白瓷缸打一碗,放在中间二人分食,慕容胜雪表达喜好的方式很直接,不喜欢吃茄子就把它们都拨拉到俏如来那边,他倒是不怎么挑食,一切笑纳。

后来两人关系更近了些,夜间舞剑吟诗,颇有竹林七贤之感。俏如来的活干不完,慕容胜雪就来帮他,代价不过一首诗。

西北入冬早,大雪纷纷,盖银装素裹,许多南方来的知青未曾见过这等盛大场景,兴奋地跑进雪地打滚,不过多时就打起雪仗,团球乱飞,伤己伤彼。二人不曾入战,裹着厚棉衣站在旁边观景,俏如来从北京来,对此司空见惯,慕容胜雪不然,他是土生土生的南方人,也是头一回见雪,捧一抔在手心,看它们融化、幻灭。雪水冰冷,却没有噩梦中的血冷,他想,慕容宁的尸体早就冷透了,没有墓,没有归处。

俏如来说你看山。

海拔高处常年有积雪,但冬日又有其特殊之处,整座山陷入迷幻的云海之中,更添几分巍峨与神秘。慕容胜雪打手语表示自己想去看看,俏如来甚少反驳他,欣然随行。

他们沿山路往高处走,愈是向前愈是寒冷,但无人退却。冬日的深山极为安静,生灵沉眠,万籁俱静,俏如来突然想到他的名字是胜雪,究竟其中包含这什么期许与含义,世间广阔,也只有名字的主人和血脉至亲知晓这个秘密,此刻它显得如此孤寂,成为这天地的唯一,是如此孤寂。

整座山林寂静地仿佛定格,突如其来的雪崩打破否决了一切,慕容胜雪抱着俏如来跳入最近的一处洞穴,霎时滚血之声震耳欲聋,似天崩地裂,雪浪涌入穴中,气温也比方才低了不少。二人被困山中,倒是格外冷静,俏如来身子弱,即便穿着厚重外衣仍打寒颤,同行人看不过去,脱下自己的大衣丢给他取暖,对方不受,返给他穿回去,慕容胜雪一只袖子套进去,眼神一转想到什么主意,便抱住俏如来。

青年一惊,但并未开口,也未抗拒,只是任他抱着。这个怀抱竟是如此温暖的存在,他下意识地往慕容胜雪怀里靠了靠,慕容胜雪也搂他更紧,他们之间,呼吸可闻,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,于他眼中,是俏如来惨白的面孔与毫无血色的唇,看着实在是难受。

慕容胜雪吻了上去。

似乎没有什么缘由,只是他想让原本鲜活的嘴唇恢复生机,甚至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染就。俏如来瞪着双眼,不可置信,可目及之处都是慕容胜雪的温柔,对方没有任何解释,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。这份温柔的确炙热真诚,家乡遥遥万里,此地孤苦寂寒,唯有诗歌与爱情是柴薪,燃篝火一簇,暖他冰天雪地一颗冷心。

吻如纸笔接触,刀风相迎,集合了文与武的浪漫。


TBC


后续可能有车吧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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