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離得夠遠,溫柔便不再有刺。
反過來說或也成立。

關於生,關於死

  一直覺得自己是顆頑石。

  小時候的床邊故事就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心情愉快的時候就哼哼唧唧著大悲咒的曲調,晚上爬起來上廁所怕鬼怕蟑螂都會默念「遠離顛倒夢想」,雖然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。看著佛陀的故事,總覺得阿難太聰明了,聰明得比一般人更難以悟道一點;然而最後他究竟有沒有超脫輪迴,我也淡忘了。

  在大學校園晃悠的這幾年,平均一個學期至少碰得上一兩組人馬將我攔下,或是怯生生坐下共享午餐;眼神對到的瞬間我釋出的笑容,幾乎就註定了我與聖經的N度奇幻之旅。到後來我幾乎明白如何化危機為轉機,真誠地與他們討論耶穌的寓言故事。然而離西概也已經四年之久,這一些連遠在德國偏僻小鎮都碰得上的緣分,也都不曾讓我真正相信那座墓就這麼空了。

  或許是時機未到。或許是屬於我的見證還沒有降臨,或許是我還在等待醍醐灌頂的瞬間。神也好佛也好,都還無法讓我找到解答。


  經過這些日子來的沈澱,我想或許這些問題本來就可以從不同角度出發:我自己,以及別人。而這個別人包括家人,包括戀人,包括朋友,包括早餐店的阿姨,還有更多的社會群眾,更大的世界與浩瀚無邊星空中的外星人。

  我活著,跟我死了,對我自己的區別大概就是,活著是值得期盼的,快樂和痛苦都值得期盼,想知道快樂的極限在哪裡,而痛苦的極限又在哪裡。死了的話,因為沒有經驗,這個風險實在有點大,每每想到不再能確定地感受到台灣溽熱的空氣,不能再看見什麼荒腔走板的事情在社會上發生,不能再守護路上餐風露宿的流浪貓狗,就覺得還是別冒險好。

  那這個世界會理睬我的死活嗎?活著的時候,大家都一樣,瞎忙著自己的人生啊,想盡辦法讓生命再往光譜的那端靠攏一點。這無關乎在不在乎愛不愛,而是個人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,所以一點也不用埋怨。死了的話呢,或許會有些人很傷心,但是因為每個人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,再傷心還是得走下去,再傷心還是得淡忘我。

  遺忘是人腦的天性,所以這不是任何人的錯。我曉得。


  所以啊,如何去評斷一個人的死亡呢?

  我不知道。這門學問我還參不透,我只確定死亡或許並不真的是多麼重大的事情,如果把格局拉到社會拉到國家來看,就真的只是,默哀幾秒幾天幾個月的事情。最終留下來的人還是得生活的。

  消殞的生命,很熾熱,尚有美麗的火光和餘溫。但是我很悲傷地知道了,它消褪的速度有多快。要不是逼迫自己反覆去記憶,反覆揭開瘡疤,反覆蒸騰淚水,最後會連一道燒焦的痕跡都不剩的。


  深夜,某些逐漸淡去的疤神奇地又結了一層痂。



30. Juli 201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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